大片寒风被露出缝隙的窗户挤压变形,化成丝丝细针刺向我单薄的身体,我狠狠一哆嗦,牙齿嘎吱嘎吱止不住打颤,赶紧拿起挂在衣帽架钩子上的校服,紧紧裹住自己全身,蜷缩起来,像一颗长满绒毛的皮球,在床的边缘纹风不动,然而吵闹的铃声不断提醒我快要迟到的事实,无可奈何,我只能麻溜地爬起来,颤颤巍巍地走向卫生间洗漱,短短十分钟,我就完成了所有早晨的日常任务,随后抓起书包匆匆忙忙出门了。
虽然已经早上八点钟,但道路仍显得昏暗,淅淅沥沥的秋雨夹杂着稻田响起的蛙叫声,在我耳畔窃窃细语,近地的雨水凝结成雾,与稀薄的空气混合在一起,每当深深呼吸,总能感受到难言的悲伤流进身体,泪水溢出本就疲惫不堪的内心,阳光躲避在阴霾的天空中,厚积的云层遮挡住我的视线,这使我对这片黑压压的背后充满好奇心。
16岁的我,对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保持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,我认为这种浮现在我脑海的想法具有充足的合理性,如同含羞草的叶子如遇到触碰,会立即合拢起来;每到秋天的时候,大雁总会往南飞等自然行为,人类作为这个娑婆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,理应具有独属于人的自然规律,我不敢妄自断言人类仅仅拥有一种自然规律,但在我看来,抽象地观察世界的行为是区分人类和其他生物的根本标准,动物或许只能以某种表面的片段化的角度去观察周围,但是人类却可以从多层次,多角度地去认识这个世界,发现蕴含其中的本质性的物质。所以想象力变成一只横冲直撞的野兽,无时无刻不在我大开的脑洞里奔驰。
一个荒诞的影像骤然闪过我的脑海,我看到了黑幕背后的真相,那是爆裂的太阳在和不定型的混浊怪物进行惨烈的厮杀,仔细想想,那模糊的黑影与住在我身体里的怪物还有几分相似,在这一刻,太阳迅速膨胀,占据我的全部注意力,它化身成尼伯龙根之歌里的英雄齐格飞,迷雾渐渐散去,怪物现出其庞大的原形,正是栖身于北欧神话的恶龙法夫纳。我在齐格飞身上看到属于人类的刚毅、坚韧、率性,它们熊熊燃烧,带着无可抵挡的攻势刺向传说中的恶龙,恶龙一声吃痛,透明的液体飞溅而出,臃肿的身躯应声而倒,人类胜利了!赞歌终究响起!
当雨水划过因寒冷显得惨白的脸颊时,我明白悲伤从何而来,那是法夫纳不甘失败,对人类施下的恶毒诅咒,每当阴霾堆积情绪,名为悲伤的蛆虫就会迅速繁衍,渐渐啃食人类脆弱的感情,以致心脏被寄生,剥夺人类生活的意义,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。
于是我将紧握的绛紫色雨伞扔到一旁,张开双臂迎接这滚烫的雨,没错,我观察世界的角度发生异常颠倒,雨赫然变成法夫纳的龙血,我沐浴着龙血,精神缓缓坚韧,宛如风雨交加中屹立不倒的青竹,但诅咒也随之而来,16岁的我,理应成为自己世界的主宰,我明白世间万事万物皆遵循守恒原则,所以我不后悔浸泡在龙血中,比起拥有怪物,杀死怪物更让我感觉兴奋,没有年轻人能拒绝成为攻无不取,战无不胜的宏伟英雄,我对着太阳暗暗发誓,我的意志将凝聚成钢,占据我内心的怪物终究死于我的强壮。
慢慢地,雾气渐去,一缕阳光刺穿厚积的黑暗,笼罩住我的半边面孔,红潮沿着苍白的大地爬向那璀璨的金黄色,和另一半脸庞相比,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,显得富有活力,这是太阳赋予我的礼物,它在鼓励我战胜心中的怪物,数股暖流徐徐流入身体,驱散了深藏体内的寒冷,我战胜怪物的欲望也在迅速膨胀,我在等待那终末的一日,我将拥有太阳,我将刺穿一切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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